堪舆之学(第一章) - 节录

堪舆之学,俗称风水,又称地理,均同宗而异名,其说流佈于我国人士观念中,由来已久,然均侧重于先人墓地,对一切居住屋宇楼房,及舖户工厂办工厅等,反而视作次要,世人观点偏差之一也。

 

堪舆学说,在中国社会,虽然源流久远,而在国人观念上,不视为学科上之说理,而视为一种如宗教式之信仰,偶有谈久(即有信风水与否)之问,迩来一切科学倡明,更视风水之说为迷信,自命为科学之信徒,对堪舆学理,不特不加以研究,对其中学说,全无认识之时,即断为迷信,视一切堪舆学者为思想落伍,甚至谓为巫祝方士之类,籍以蛊惑愚昧,从中渔利之骗徒而已,此在观点偏差之二也。

 

又一部份学者,将古人之学说,运用于当世,须知古代社会之事事物物,一切建筑物之形式,与当今有別,在地理环境上,亦有异于古时,若本身所持之学说,不能与时而偕进者,何异服古人之衣冠,行于当世之衞道,而不为旁人怪异者乎,而此部份学者,为自圆其说,于是推之于玄之又玄,并运用种种神祇故事,及宗教上断章取义教理,予以说明,在此现象之下,难怪在社会大众观念上,视之为迷信者矣,此学者偏差也。

 

综合如上所说,国中学者本身偏差,与社会大众对堪舆学认识之偏差,综错间是为因果,于是将一种于人生白用颇为殷切实用之学科,成为迷信偶像,成为古董,成为废学,殊可惜也。

 

余少年时,能得任志林堪舆大师教道,学科,即堪舆学,术科,即择日,中国易经,日本易经,及占卜等,也致西藏学佛学,法学及玄宗秘法(即符咒), 任志林大师,也是戴邃根堪舆大师,日本文学家渡边秀夫又名权田雷父之学生。

 

随其老师游于崇山叠岭之间,或进富贵之家,或入寒士之室,此余对堪舆学说认识之始也,閲其橱中书藉,观其所绘地形图略,在认识上较多,其后反粤就学,致力于自然地理学之研究多年,有感于自然地理与植物动物之关係及人类社会形态,亦诀定于自然地理(地上生产,决定社会形态),因而復忆前所认识之堪舆学说,深感堪舆之学,殊非不切实用,不合于科学理解,及附会于宗教之产品,实则具有学理上之宗尚,义理,作用,三支具备之独立学说存在者也。

 

其后为事于滙丰银行,香港赛马会,政府部门,及社会上,世界上之知名人仕之顾问,还有中外知名学者,偶有谈堪舆之说,颇有谓此门绝非迷信,不过国中历代学者之着述,且未能与其他有关科学学理,连成互相为用之理解,因此理论上与时间相去日远,以故近世之人视之,以为不切实用之老古董而已。

 

余再阅古人所着堪舆学书藉,发觉其中所论及者,以先人墓穴之学理(阴宅)佔大部份,论及人居之屋宇楼房者,阳宅实为寥寥无几,惟其中有论及阴宅阳宅与人生关係之理论,有曰:山川有灵而无主,枯骨有主而无灵,二者相合而生福应;葬书曰:葬者反气纳骨,以荫所生;淸代蒋大鸿大师之论曰:世重葬金,每聄宅相,祖宗固以山水为血脉,坵墓亦因家宅而安危,且死者之骨已枯,非歴久而不荣,生人食息之塲,随呼吸而立应;天元五歌曰:人生最重是阳基(住宅),建国定都关治乱,筑城置鎭系安危。

 

综合前贤对阴宅及阳宅之论述,大概以为阴宅与人生关係为间接者,而阳宅与人生关係为直接者,其所起作用,大概阴宅之作用,荣及后代,阳宅之作用,则在吾人呼吸之间,作用即显。

 

余再从古藉中寻求,吾人为已故先人之墓穴费尽几许之堪舆学理,求得完美之墓地,营葬之后,该墓地与其子孙所构成影响关係,而得一明确之解释者,实难获见,至推人以孝道感应,以为山川灵秀为感应之解释,则似与堪舆学原来学理无关,不过借用伦理学之意义及宗教式之意义而勉犟立说而巳。

 

但从吾人日常居处环境中,该环境之调协与否,使到余人精神身体舒适与否,此项感觉,则人皆有之,每见有人以所居住宅,感觉其有诸多不善之时,或推究于该宅选地不佳,或谓该建筑时绘图师之不善,而至经营地置不合,或谓光缐不谐,或谓空气不足,或谓迴声之扰,或谓色彩之颓,结果综合多人见解理论,甚至召集绘图师,工程师,装修师等,灯光者及一切傢俬陈置之设计人等而讨论之,结果衆说纷纭,莫裹一是,由此而观,当悉为另有一门学理在,凭此学理而观察,定能解释其所以致不善之理由在者,此项学理,无乃为堪舆学理乎。

 

余研究自然地理学,深悉自然地理学,并无本身独具之学理,其学理之形成,乃假借物理天文,地质,河流,气候,等等学科之学理,互相为用,而营成所谓自然地理学之一科也,反观所谓堪舆之学,根据我国古藉内容而条析之,亦如自然地理学,无其本身独具之学理者,乃假借中国古代五行学理,周易学理之方位学,古天文学,古地形学,古河流学,等等学理,互相爲用,而营成所谓堪舆学之一科也。

 

余既罢出版社之编辑事,再上教澶,余虽好读杂书,实以研究论理学为宗尚,初而逻辑,而辩证,而因明,而中观,对因果学理之学习所费时日至多,常用因果学理以欢察一切杂学,领会到学科与学科之间,有其连贯关係,举于一切学科,其所以能进步者,有依待于其他学科之进步,互为因果,互相为用,然后该学科方能进步,如物理学之求进步,必借重于数学进步,化学进步,论理学进步,及其他种种学科进步,然后物理学方能进步。

 

举凡一种新学说之形成,亦由此善观察学科与学科间之连贯,善于在学理上之假借运用,于是一种新之学术,乃尔产生(此项理论,详见于拙着治学方案中,一九六二年香港东方哲学半月刊第一期至第六期刊出)

 

古贤曰,时以代兴,研因俗易,学术之进展与否,视其能否与时尚之其他学科学理,善于假借运用与否,则堪舆学理,亦復如是者也。

 

堪舆学于古代之形成,如上所述,乃假借古代五行学,古天文学等等学理,互相为用,而营成之者,但时至今日,吾人早悉古代天文,地形,河流等等学理,其学说内容,与近世科学研究所得者,颇有出入,我国古代学者,皆向内觅理(唯心论师),其所发展而成之论理学,方之于今日,亦有理穷之象,以此种种因缘,故欲求堪舆学之进步,能与时而偕用者,不得不重新加以组织。

 

综合以上所述,余乃编成此本(堪舆学新案),但该学案之所述,及所持学理,颇有异于古人,然亦非为自己之创立新说,乃根据前人学说规模,依现代学科学理,予以修正,有未足者增之,有不适于当世之用,予以删之而巳。

 

龙景铨 (November 2009)